當前位置:首頁 > 讀書 > 小說 > 正文

第五十五回 色邪淫戲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壞身

2020-05-06 11:23 作者:吳承恩   來源:《西遊記》   閱覽:


>>>下一篇:第五十六回 神狂誅草寇 道昧放心猿  >>>返回目錄

卻說孫大聖與豬八戒正要使法定那些婦女,忽聞得風響處,沙僧嚷鬧,急回頭時,不見了唐僧。行者道「是甚人來搶師父去了」沙僧道「是一個女子,弄陣旋風,把師父攝了去也」行者聞言,唿哨跳在雲端裡,用手搭涼篷,四下裡觀看,只見一陣灰塵,風滾滾,往西北上去了,急回頭叫道「兄弟們,快駕雲同我趕師父去來」八戒與沙僧,即把行囊捎在馬上,響一聲,都跳在半空裡去。慌得那西梁國君臣女輩,跪在塵埃,都道「是白日飛昇的羅漢,我主不必驚疑。唐御弟也是個有道的禪僧,我們都有眼無珠,錯認了中華男子,枉費了這場神思。請主公上輦回朝也」女王自覺慚愧,多官都一齊回國不題。

卻說孫大聖兄弟三人騰空踏霧,望著那陣旋風,一直趕來,前至一座高山,只見灰塵息靜,風頭散了,更不知怪向何方。兄弟們按落雲霧,找路尋訪,忽見一壁廂,青石光明,卻似個屏風模樣。三人牽著馬轉過石屏,石屏後有兩扇石門,門上有六個大字,乃是「毒敵山琵琶洞」。八戒無知,上前就使釘鈀築門,行者急止住道「兄弟莫忙,我們隨旋風趕便趕到這裡,尋了這會,方遇此門,又不知深淺如何。倘不是這個門兒,卻不惹他見怪。你兩個且牽了馬,還轉石屏前立等片時,待老孫進去打聽打聽,察個有無虛實,卻好行事」沙僧聽說,大喜道「好,好,好。正是粗中有細,果然急處從寬」他二人牽馬回頭。孫大聖顯個神通,捻著訣,念個咒語,搖身一變,變作蜜蜂兒,真個輕巧。你看他──

翅薄隨風軟,腰輕映日纖。

嘴甜曾覓蕊,尾利善降蟾。

釀蜜功何淺,投衙禮自謙。

如今施巧計,飛舞入門簷。

行者自門瑕處鑽將進去,飛過二層門裡,只見正當中花亭子上端坐著一個女怪,左右列幾個綵衣繡服、丫髻兩揫的女童,都歡天喜地,正不知講論甚麼。這行者輕輕的飛上去,釘在那花亭格子上,側耳才聽,又見兩個總角蓬頭女子,捧兩盤熱騰騰的麵食,上亭來道「奶奶,一盤是人肉餡的葷饃饃,一盤是鄧沙餡的素饃饃」那女怪笑道「小的們,攙出唐御弟來」幾個綵衣繡服的女童,走向後房,把唐僧扶出。那師父面黃脣白,眼紅淚滴,行者在暗中嗟嘆道「師父中毒了」

那怪走下亭,露春蔥十指纖纖,扯住長老道「御弟寬心,我這裡雖不是西梁女國的宮殿,不比富貴奢華,其實卻也清閒自在,正好念佛看經。我與你做個道伴兒,真個是百歲和諧也」三藏不語。那怪道「且休煩惱。我知你在女國中赴宴之時,不曾進得飲食。這裡葷素麵飯兩盤,憑你受用些兒壓驚」三藏沉思默想道「我待不說話,不吃東西,此怪比那女王不同,女王還是人身,行動以禮。此怪乃是妖神,恐為加害,奈何。我三個徒弟,不知我困陷在於這裡,倘或加害,卻不枉丟性命」以心問心,無計所奈,只得強打精神,開口道「葷的何如。素的何如」女怪道「葷的是人肉餡饃饃,素的是鄧沙餡饃饃」三藏道「貧僧吃素」那怪笑道「女童,看熱茶來,與你家長爺爺吃素饃饃」一女童,果捧著香茶一盞,放在長老面前。那怪將一個素饃饃劈破,遞與三藏。三藏將個葷饃饃囫圇遞與女怪。女怪笑道「御弟,你怎麼不劈破與我」三藏合掌道「我出家人,不敢破葷」那女怪道「你出家人不敢破葷,怎麼前日在子母河邊吃水高,今日又好吃鄧沙餡」三藏道「水高船去急,沙陷馬行遲」

行者在格子眼聽著兩個言語相攀,恐怕師父亂了真性,忍不住,現了本相,掣鐵棒喝道「孽畜無禮」那女怪見了,口噴一道煙光,把花亭子罩住,教「小的們,收了御弟」他卻拿一柄三股鋼叉,跳出亭門,罵道「潑猴憊懶。怎麼敢私入吾家,偸窺我容貌。不要走。吃老娘一叉」這大聖使鐵棒架住,且戰且退。

二人打出洞外,那八戒、沙僧,正在石屏前等候,忽見他兩人爭持,慌得八戒將白馬牽過道「沙僧,你只管看守行李馬匹,等老豬去幫打幫打」好獃子,雙手舉鈀,趕上前叫道「師兄靠後,讓我打這潑賤」那怪見八戒來,他又使個手段,呼了一聲,鼻中出火,口內生煙,把身子抖了一抖,三股叉飛舞沖迎。那女怪也不知有幾隻手,沒頭沒臉的滾將來。這行者與八戒,兩邊攻住。那怪道「孫悟空,你好不識進退。我便認得你,你是不認得我。你那雷音寺裡佛如來,也還怕我哩,量你這兩個毛人,到得那裡。都上來,一個個仔細看打」這一場怎見得好戰──

女怪威風長,猴王氣概興。天蓬元帥爭功績,亂舉釘鈀要顯能。那一個手多叉緊煙光繞,這兩個性急兵強霧氣騰。女怪只因求配偶,男僧怎肯泄元精。陰陽不對相持鬥,各逞雄才恨苦爭。陰靜養榮思動動,陽收息衛愛清清。致令兩處無和睦,叉鈀鐵棒賭輸贏。這個棒有力,鈀更能,女怪鋼叉丁對丁。毒敵山前三不讓,琵琶洞外兩無情。那一個喜得唐僧諧鳳侶,這兩個必隨長老取真經。驚天動地來相戰,只殺得日月無光星斗更。

三個鬥罷多時,不分勝負。那女怪將身一縱,使出個倒馬毒樁,不覺的把大聖頭皮上紥了一下。行者叫聲「苦啊」忍耐不得,負痛敗陣而走。八戒見事不諧,拖著鈀徹身而退。那怪得了勝,收了鋼叉。

行者抱頭,皺眉苦面,叫聲「利害,利害」八戒到跟前問道「哥哥,你怎麼正戰到好處,卻就叫苦連天的走了」行者抱著頭,只叫「疼,疼,疼」沙僧道「想是你頭風發了」行者跳道「不是,不是」八戒道「哥哥,我不曾見你受傷,卻頭疼,何也」行者哼哼的道「了不得,了不得。我與他正然打處,他見我破了他的叉勢,他就把身子一縱,不知是件甚麼兵器,著我頭上紥了一下,就這般頭疼難禁,故此敗了陣來」八戒笑道「只這等靜處常誇口,說你的頭是修煉過的。卻怎麼就不禁這一下兒」行者道「正是,我這頭自從修煉成真,盜食了蟠桃仙酒,老子金丹,大鬧天宮時,又被玉帝差大力鬼王、二十八宿,押赴鬥牛宮處處斬,那些神將使刀斧錘劍,雷打火燒,及老子把我安於八卦爐,鍛鍊四十九日,俱未傷損。今日不知這婦人用的是甚麼兵器,把老孫頭弄傷也」沙僧道「你放了手,等我看看。莫破了」行者道「不破,不破」八戒道「我去西梁國討個膏藥你貼貼」行者道「又不腫不破,怎麼貼得膏藥」八戒笑道「哥啊,我的胎前產後病倒不曾有,你倒弄了個腦門癰了」沙僧道「二哥且休取笑。如今天色晚矣,大哥傷了頭,師父又不知死活,怎的是好」

好行者哼道「師父沒事。我進去時,變作蜜蜂兒,飛入裡面,見那婦人坐在花亭子上。少頃,兩個丫鬟,捧兩盤饃饃:一盤是人肉餡,葷的。一盤是鄧沙餡,素的。又著兩個女童扶師父出來吃一個壓驚,又要與師父做甚麼道伴兒。師父始初不與那婦人答話,也不吃饃饃,後見他甜言美語,不知怎麼,就開口說話,卻說吃素的。那婦人就將一個素的劈開遞與師父,師父將個囫圇葷的遞與那婦人。婦人道:怎不劈破。師父道:出家人不敢破葷。那婦人道:既不破葷,前日怎麼在子母河邊飲水高,今日又好吃鄧沙餡。師父不解其意,答他兩句道:水高船去急,沙陷馬行遲。我在格子上聽見,恐怕師父亂性,便就現了原身,掣棒就打。他也使神通,噴出煙霧,叫收了御弟,就輪鋼叉,與老孫打出洞來也」沙僧聽說,咬指道「這潑賤也不知從那裡就隨將我們來,把上項事都知道了」八戒道「這等說,便我們安歇不成。莫管甚麼黃昏半夜,且去他門上索戰,嚷嚷鬧鬧,攪他個不睡,莫教他捉弄了我師父」行者道「頭疼,去不得」沙僧道「不須索戰。一則師兄頭痛,二來我師父是個真僧,決不以色空亂性。且就在山坡下,閉風處,坐這一夜,養養精神,待天明再作理會」遂此三個弟兄,拴牢白馬,守護行囊,就在坡下安歇不題。

卻說那女怪放下凶惡之心,重整歡愉之色,叫「小的們,把前後門都關緊了」又使兩個支更,防守行者,但聽門響,即時通報。卻又教「女童,將臥房收拾齊整,掌燭焚香,請唐御弟來,我與他交歡」遂把長老從後邊攙出。那女怪弄出十分嬌媚之態,攜定唐僧道「常言黃金未為貴,安樂值錢多。且和你做會夫妻兒,耍子去也」這長老咬定牙關,聲也不透。欲待不去,恐他生心害命,只得戰兢兢,跟著他步入香房,卻如痴如啞,那裡抬頭舉目,更不曾看他房裡是甚床鋪幔帳,也不知有甚箱籠梳妝,那女怪說出的雨意雲情,亦漠然無聽。好和尚,真是那──

目不視惡色,耳不聽淫聲。他把這錦繡嬌容如糞土,金珠美貌若灰塵。一生只愛參禪,半步不離佛地。那裡會惜玉憐香,只曉得修真養性。那女怪,活潑潑,春意無邊。這長老,死丁丁,禪機有在。一個似軟玉溫香,一個如死灰槁木。那一個,展鴛衾,淫興濃濃。這一個,束褊衫,丹心耿耿。那個要貼胸交股和鸞鳳,這個要畫壁歸山訪達摩。女怪解衣,賣弄他肌香膚膩。唐僧斂衽,緊藏了糙肉粗皮。女怪道「我枕剩衾閒何不睡」唐僧道「我頭光服異怎相陪」那個道「我願作前朝柳翠翠」這個道「貧僧不是月闍黎」女怪道「我美若西施還裊娜」唐僧道「我越王因此久埋尸」女怪道「御弟,你記得寧教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」唐僧道「我的真陽為至寶,怎肯輕與你這粉骷髏」

他兩個散言碎語的,直鬥到更深,唐長老全不動念。那女怪扯扯拉拉的不放,這師父只是老老成成的不肯。直纏到有半夜時候,把那怪弄得惱了,叫「小的們,拿繩來」可憐將一個心愛的人兒,一條繩,捆的象個猱獅模樣,又教拖在房廊下去,卻吹滅銀燈,各歸寢處。一夜無詞,不覺的雞聲三唱。

那山坡下孫大聖欠身道「我這頭疼了一會,到如今也不疼不麻,只是有些作癢」八戒笑道「癢便再教他紥一下,何如」行者啐了一口道「放,放,放」八戒又笑道「放,放,放。我師父這一夜倒浪,浪,浪」沙僧道「且莫斗口,天亮了,快趕早兒捉妖怪去」行者道「兄弟,你只管在此守馬,休得動身。豬八戒跟我去」那呆子抖擻精神,束一束皂錦直裰,相隨行者,各帶了兵器,跳上山崖,徑至石屏之下。行者道「你且立住,只怕這怪物夜裡傷了師父,先等我進去打聽打聽。倘若被他哄了,喪了元陽,真個虧了德行,卻就大家散火。若不亂性情,禪心未動,卻好努力相持,打死精怪,救師西去」八戒道「你好痴啞。常言道,乾魚可好與貓兒作枕頭。就不如此,就不如此,也要抓你幾把是」行者道「莫胡疑亂說,待我看去」

好大聖,轉石屏,別了八戒,搖身還變個蜜蜂兒,飛入門裡,見那門裡有兩個丫鬟,頭枕著梆鈴,正然睡哩。卻到花亭子觀看,那妖精原來弄了半夜,都辛苦了,一個個都不知天曉,還睡著哩。行者飛來後面,隱隱的只聽見唐僧聲喚,忽抬頭,見那步廊下四馬攢蹄捆著師父。行者輕輕的釘在唐僧頭上,叫「師父」唐僧認得聲音,道「悟空來了。快救我命」行者道「夜來好事如何」三藏咬牙道「我寧死也不肯如此」行者道「昨日我見他有相憐相愛之意,卻怎麼今日把你這般挫折」三藏道「他把我纏了半夜,我衣不解帶,身未沾床。他見我不肯相從,才捆我在此。你千萬救我取經去也」他師徒們正然問答,早驚醒了那個妖精。妖精雖是下狠,卻還有流連不捨之意,一覺翻身,只聽見「取經去也」一句,他就滾下床來,厲聲高叫道「好夫妻不做,卻取甚麼經去」

行者慌了,撇卻師父,急展翅,飛將出去,現了本相,叫聲「八戒」那呆子轉過石屏道「那話兒成了否」行者笑道「不曾,不曾。老師父被他摩弄不從,惱了,捆在那裡,正與我訴說前情,那怪驚醒了,我慌得出來也」八戒道「師父曾說甚來」行者道「他只說衣不解帶,身未沾床」八戒笑道「好,好,好。還是個真和尚。我們救他去」

呆子粗魯,不容分說,舉釘鈀,望他那石頭門上盡力氣一鈀,唿喇喇築做幾塊。唬得那幾個枕梆鈴睡的丫環,跑至二層門外,叫聲「開門。前門被昨日那兩個醜男人打破了」那女怪正出房門,只見四五個丫鬟跑進去報道「奶奶,昨日那兩個醜男人又來把前門已打碎矣」那怪聞言,即忙叫「小的們。快燒湯洗面梳妝」叫「把御弟連繩抬在後房收了,等我打他去」

好妖精,走出來,舉著三股叉罵道「潑猴。野彘。老大無知。你怎敢打破我門」八戒罵道「濫淫賤貨。你倒困陷我師父,返敢硬嘴。我師父是你哄將來做老公的,快快送出饒你。敢再說半個不字,老豬一頓鈀,連山也築倒你的」那妖精那容分說,抖擻身軀,依前弄法,鼻口內噴煙冒火,舉鋼叉就刺八戒。八戒側身躲過,著鈀就築,孫大聖使鐵棒並力相幫。那怪又弄神通,也不知是幾隻手,左右遮攔,交鋒三五個迴合,不知是甚兵器,把八戒嘴脣上,也又紥了一下。那呆子拖著鈀,侮著嘴,負痛逃生。行者卻也有些醋他,虛丟一棒,敗陣而走。那妖精得勝而回,叫小的們搬石塊壘迭了前門不題。

卻說那沙和尚正在坡前放馬,只聽得那裡豬哼,忽抬頭,見八戒侮著嘴,哼將來。沙僧道「怎的說」呆子哼道「了不得,了不得。疼疼疼」說不了,行者也到跟前笑道「好獃子啊。昨日咒我是腦門癰,今日卻也弄做個腫嘴瘟了」八戒哼道「難忍難忍。疼得緊。利害,利害」

三人正然難處,只見一個老媽媽兒,左手提著一個青竹籃兒,自南山路上挑菜而來。沙僧道「大哥,那媽媽來得近了,等我問他個信兒,看這個是甚妖精,是甚兵器,這般傷人」行者道「你且住,等老孫問他去來」行者急睜睛看,只見頭直上有祥雲蓋頂,左右有香霧籠身。行者認得,即叫「兄弟們,還不來叩頭。那媽媽是菩薩來也」慌得豬八戒忍疼下拜,沙和尚牽馬躬身,孫大聖合掌跪下,叫聲「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」那菩薩見他們認得元光,即踏祥雲,起在半空,現了真象,原來是魚籃之像。行者趕到空中,拜告道「菩薩,恕弟子失迎之罪。我等努力救師,不知菩薩下降,今遇魔難難收,萬望菩薩搭救搭救」菩薩道「這妖精十分利害,他那三股叉是生成的兩隻鉗腳。紥人痛者,是尾上一個鉤子,喚做倒馬毒。本身是個蠍子精。他前者在雷音寺聽佛談經,如來見了,不合用手推他一把,他就轉過鉤子,把如來左手中拇指上紥了一下,如來也疼難禁,即著金剛拿他,他卻在這裡。若要救得唐僧,除是別告一位方好,我也是近他不得」行者再拜道「望菩薩指示指示,別告那位去好,弟子即去請他也」菩薩道「你去東天門裡光明宮告求昴日星官,方能降伏」言罷,遂化作一道金光,徑回南海。

孫大聖才按雲頭,對八戒沙僧道「兄弟放心,師父有救星了」沙僧道「是那裡救星」行者道「才然菩薩指示,教我告請昴日星官,老孫去來」八戒侮著嘴哼道「哥啊。就問星官討些止疼的藥餌來」行者笑道「不須用藥,只似昨日疼過夜就好了」沙僧道「不必煩敘,快早去罷」

好行者,急忙駕筋鬥雲,須臾到東天門外。忽見增長天王當面作禮道「大聖何往」行者道「因保唐僧西方取經,路遇魔障纏身,要到光明宮見昴日星官走走」忽又見陶張辛鄧四大元帥,也問何往,行者道「要尋昴日星官去降妖救師」四元帥道「星官今早奉玉帝旨意,上觀星臺巡札去了」行者道「可有這話」辛天君道「小將等與他同下鬥牛宮,豈敢說假」陶天君道「今已許久,或將回矣。大聖還先去光明宮,如未回,再去觀星臺可也」大聖遂喜,即別他們,至光明宮門首,果是無人,復抽身就走,只見那壁廂有一行兵士擺列,後面星官來了。那星官還穿的是拜駕朝衣,一身金縷,但見他──

冠簪五嶽金光彩,笏執山河玉色瓊。

袍掛七星雲靉靆,腰圍八極寶環明。

叮噹珮響如敲韻,迅速風聲似擺鈴。

翠羽扇開來昴宿,天香飄襲滿門庭。

前行的兵士,看見行者立於光明宮外,急轉身報道「主公,孫大聖在這裡也」那星官斂雲霧整束朝衣,停執事分開左右,上前作禮道「大聖何來」行者道「專來拜煩救師父一難」星官道「何難。在何地方」行者道「在西梁國毒敵山琵琶洞」星官道「那山洞有甚妖怪,卻來呼喚小神」行者道「觀音菩薩適纔顯化,說是一個蠍子精,特舉先生方能治得,因此來請」星官道「本欲回奏玉帝,奈大聖至此,又感菩薩舉薦,恐遲誤事,小神不敢請獻茶,且和你去降妖精,卻再來回旨罷」大聖聞言,即同出東天門,直至西梁國。望見毒敵山不遠,行者指道「此山便是。

星官按下雲頭,同行者至石屏前山坡之下。沙僧見了道「二哥起來,大哥請得星官來了」那呆子還侮著嘴道「恕罪,恕罪。有病在身,不能行禮」星官道「你是修行之人,何病之有」八戒道「早間與那妖精交戰,被他著我脣上紥了一下,至今還疼呀」星官道「你上來,我與你醫治醫治」呆子才放了手,口裡哼哼齎齎道「千萬治治。待好了謝你」那星官用手把嘴脣上摸了一摸,吹一口氣,就不疼了。呆子歡喜下拜道「妙啊,妙啊」行者笑道「煩星官也把我頭上摸摸」星官道「你未遭毒,摸他何為」行者道「昨日也曾遭過,只是過了夜,才不疼,如今還有些麻癢,只恐發天陰,也煩治治」星官真個也把頭上摸了一摸,吹口氣,也就解了餘毒,不麻不癢了。八戒發狠道「哥哥,去打那潑賤去」星官道「正是,正是,你兩個叫他出來,等我好降他」

行者與八戒跳上山坡,又至石屏之後。呆子口裡亂罵,手似撈鉤,一頓釘鈀,把那洞門外壘迭的石塊爬開,闖至一層門,又一釘鈀,將二門築得粉碎。慌得那門裡小妖飛報「奶奶。那兩個醜男人,又把二層門也打破了」那怪正教解放唐僧,討素茶飯與他吃哩,聽見打破二門,即便跳出花亭子,輪叉來刺八戒。八戒使釘鈀迎架,行者在旁,又使鐵棒來打。那怪趕至身邊,要下毒手,他兩個識得方法,回頭就走。那怪趕過石屏之後,行者叫聲「昴宿何在」只見那星官立於山坡上,現出本相,原來是一隻雙冠子大公雞,昂起頭來,約有六七尺高,對著妖精叫一聲,那怪即時就現了本象,是個琵琶來大小的蠍子精。星官再叫一聲,那怪渾身酥軟,死在坡前。有詩為證,詩曰:

花冠繡頸若團纓,爪硬距長目怒睛。

踴躍雄威全五德,崢嶸壯勢羨三鳴。

豈如凡鳥啼茅屋,本是天星顯聖名。

毒蠍枉修人道行,還原反本見真形。

八戒上前,一隻腳躧住那怪的胸背道「孽畜。今番使不得倒馬毒了」那怪動也不動,被呆子一頓釘鈀,搗作一團爛醬。那星官復聚金光,駕雲而去。行者與八戒沙僧朝天拱謝道「有累有累。改日赴宮拜酧」

三人謝畢,卻纔收拾行李馬匹,都進洞裡,見那大小丫環,兩邊跪下拜道「爺爺,我們不是妖邪,都是西梁國女人,前者被這妖精攝來的。你師父在後邊香房裡坐著哭哩」行者聞言,仔細觀看,果然不見妖氣,遂入後邊叫道「師父」那唐僧見眾齊來,十分歡喜道「賢徒,累及你們了。那婦人何如也」八戒道「那廝原是個大母蠍子。幸得觀音菩薩指示,大哥去天宮裡請得那昴日星官下降,把那廝收伏。才被老豬築做個泥了,方敢深入於此,得見師父之面」唐僧謝之不盡。又尋些素米、素麵,安排了飲食,吃了一頓,把那些攝將來的女子趕下山,指與回家之路。點上一把火,把幾間房宇,燒毁罄盡,請唐僧上馬,找尋大路西行。正是:割斷塵緣離色相,推幹金海悟禪心。畢竟不知幾年上纔得成真,且聽下回分解。

>>>下一篇:第五十六回 神狂誅草寇 道昧放心猿  >>>返回目錄

最近关注

热点内容

更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