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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雲上」游敦煌,「再造」藏經洞

2023-04-21 08:44    作者:張玉潔、何問   來源:新華每日電訊   VIEW:


  西元1900年,一個意外之舉,敦煌藏經洞石破天驚:4世紀至11世紀的6萬餘件文物,在這間不到8平方米的洞窟中封存數百年後,竟得以重見天日。當王朝更迭、戰火紛飛讓不少世間珍寶流散亡佚之時,這方小小的洞窟卻似被時間遺落,幸運地保留下了千年前的歷史。
  時間還會對敦煌如此「偏愛」嗎?4月18日,由國家文物局指導的「數字藏經洞」被「開鑿」而出。現代科技讓千年文物在數字世界永久保存,也讓這個遙遠又神秘的洞窟變得觸手可及。指尖輕點,甚至可以「穿越」至晚唐、北宋、清末,感受藏經洞的前世與今生。
  隱秘:室藏萬卷
  123年前的一個夏天,道士王圓籙在莫高窟清理積沙時,無意發現了牆壁上的一道裂痕。尋跡打開,一座堆滿經卷的密室驚現眼前。
  「沙出壁裂一孔,仿佛有光,破壁,則有小洞,豁然開朗,內藏唐經萬卷,古物多名,見者多為奇觀,聞者傳為神物。」王道士的墓誌銘里這樣寫道。
  據後世統計,這長寬各2米多、高約3米的方形窟室里,總共出土了敦煌遺書、絹畫、法器等6萬餘件文物。豐富寶藏讓藏經洞成為20世紀最重要的考古發現之一。
  如今,在藏經洞外的牆壁上,仍能看到流沙湧入洞窟留下的條條痕跡。洞窟中央,是一個莊嚴慈悲的僧人雕塑。這位名叫洪辯的高僧,正是藏經洞最早的主人。
  據記載,藏經洞建於晚唐,起初為洪辯的紀念堂。洪辯曾力助張議潮收復敦煌及河西,後被唐宣宗敕封為釋門河西都僧統,統管河西地區的佛教事務。
  敦煌研究院研究館員孫儒僩曾撰寫回憶文章稱,藏經洞發現之時,窟內並無此像,20世紀60年代,塑像從莫高窟362窟移至藏經洞。
  關於藏經洞緣何封閉,學界有「避難說」「廢棄說」等不同假說,卻無明確結論。因此,藏經洞封閉的原因,也成了千古之謎。
  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在自傳《我心歸處是敦煌》中,專門寫到藏經洞特別之處:
  一是,有獨一無二的新資料。很多讀書人的研究用書都是印刷的,很難見到寫本,藏經洞裡面大多是失傳的寫本,特別珍貴。
  二是,資料「方面異常廣泛,內容無限豐富」,是古代社會文化的原始記錄,反映了古代社會多方面的真實面貌,是名副其實的文化寶藏。
  在敦煌遺書中,佛經數量最巨,而社會文書價值最大。天文地理、遊記方誌、醫書賬冊,應有盡有。由古藏文、回鶻文、于闐文、粟特文、梵文等各種文字寫成的文獻,則讓古絲綢之路上的文明對話迴響至今。
  「用敦煌的資料研究絲綢之路,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比擬。」北京大學教授榮新江曾表示。
  顯學:探索不止
  一次意外,揭開了藏經洞的秘密。而要從浩繁卷帙中破譯古代社會的秘密,則需要更為漫長的時光。
  百餘年間,幾代中外學人探索不止,以藏經洞出土文物為重要研究資料的「敦煌學」成為「國際顯學」,塵封散失的文物也在釋讀中擁有了第二次生命。
  相比形象的壁畫彩塑,藏經洞文物多是古文古畫,艱深又神秘。學者們就像秉燭之人,撥開歷史的迷霧,透過古人親筆書寫的墨痕,點亮千百年前的歷史現場與生活細節。
  《歸義軍衙府酒破歷》是出土于藏經洞的一份公務用酒賬單。出土後,它被割裂為三份。一份為敦煌研究院001號文物,一份曾流失日本、後由日本友人青山慶示捐贈回國,另一份現在收藏在法國。
  這份酒賬單詳細記錄了從北宋乾德二年四月初九至十月十六,敦煌本地政府公務用酒的213筆「流水賬」。條目清晰的賬單不僅記載下用酒事宜,更展現出當時的社會圖景:那時的敦煌商旅不絕,與回鶻、于闐等官方交流不斷;社會信仰佛教、祆教及自然崇拜,因此有各種「祭拜酒」「發願酒」;社會分工逐漸細化,有畫匠、灰匠、鎖匠等;民間活動也十分豐富,寒食節設酒,助葬亦有酒。
  敦煌遺書中的俗文學資料也表現了淹沒在宏大敘事中的小人物心態,讓後世得以瞥見歷史波濤中的朵朵漣漪。史書中投降匈奴的西漢名將李陵,也出現在藏經洞出土的《李陵變文》中:李陵率五千士卒與匈奴苦戰,拼盡全力後不得不投降。這份文獻創作于吐蕃占領敦煌時期,書寫者以怎樣的心境講出了這樣的故事,留給人無窮的想象。
  當然,藏經洞裡也充滿古人的生活日常:書生寫給毛驢的祭文,「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」的離婚契約,甚至還有古代的乘法口訣……
  早年間,由於流失海外材料的便利,海外學者占據了敦煌學研究的主陣地。20世紀80年代起,我國學者奮起直追,大量學術研究成果湧現。除了論文著述外,我國學者還把大量精力放在了圖版整理、數據庫打造等基礎性工作上。
  新生:數字洞窟
  學術研究向歷史深處開掘,科技則讓藏經洞跨越山海大漠之隔,走進更多人的生活。
  20世紀80年代起,敦煌研究院開始「給佛拍照」,以期實現文物的永久保存、永續利用。7年前,集納海量數據資源的「數字敦煌」向全球共享,莫高窟變得不再遙遠。
  2022年6月,敦煌研究院與騰訊互動娛樂合作成立「文化遺產數字創意技術聯合實驗室」,共同探尋文化遺產展示的新技術、新模式。「數字藏經洞」是實驗室的首批項目之一。
  不到一年時間,這座結合敦煌學研究成果與遊戲科技的「數字藏經洞」就在數字世界落成。公眾可以通過「雲遊敦煌」小程式或「數字敦煌」官網登錄「數字藏經洞」,用小小一方手機螢幕「穿越時空」,與洪辯法師等歷史人物互動對話,「親自參與」洞窟開鑿、封藏萬卷、重現於世、文物流散到再次聚首的全過程。遊戲化的背包、圖鑑、手記等,為用戶記錄下在「數字藏經洞」里的點滴收穫。
  騰訊互娛副總裁崔曉春介紹,為了還原莫高窟1600米外崖面原貌,以及毫米級高精度復刻莫高窟「三層樓」和第16、17窟,「數字藏經洞」通過數字照掃、三維建模技術,渲染了超過3萬張圖像,生成9億面超擬真數字模型。
  「遊戲科技正在超過遊戲產業的範疇,為文化遺產數字化乃至更多領域提供創新的解決方案,釋放多元的社會價值。」崔曉春表示。
  高品質渲染在「數字藏經洞」營造了「置身其中」的氛圍:清晨的陽光緩緩洒向洞窟,將歷經千年時光淬鍊的甬道、佛像、壁畫逐一照亮,6萬多件文物在數字世界里盛況復現。敦煌壁畫中繪製的琵琶、篳篥、鼓等樂器,在「數字藏經洞」里奏響敦煌古曲。
  在「數字藏經洞」的研發過程中,學者們對涉及的文獻、建築、音樂等進行了細緻考證。「三界寺是歷史上莫高窟附近的一座著名寺院,但目前尚未找到遺址。我們結合敦煌文獻、壁畫中的寺院圖像和莫高窟周圍現存古建築等,在數字世界構建了一座符合曆史特徵的三界寺。」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所長趙曉星說。
  敦煌研究院院長蘇伯民介紹,文物與科技的融合讓再現藏經洞成為可能。下一步,敦煌研究院將繼續探索文物展示、體驗新方式,促進敦煌文化創造性轉化、創新性發展,講好敦煌故事、傳播中國聲音。
  「數字藏經洞」也開闢出科技參與文物保護利用的新空間。國家文物局科技教育司司長羅靜表示,「數字藏經洞」在寓教於樂中向大眾傳遞專業知識、傳承傳統文化,開創了文物展示體驗新範式。「期待更多科技應用在文化遺產保護領域,推動文物資源破『屏』出『圈』,不斷豐富中華傳統文化基因的當代表達,讓更多優秀文化成果能全民共享。」(記者張玉潔、何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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